案情陈述

充分运用雷达观测资料和港务监督船舶动态申报记录

　原告：山东省长岛县砣矶镇吕山口渔业公司
　　被告：上海华泰海运公司
　　1996年11月25日晨约0630时，原告山东省长岛县砣矶镇吕山口渔业公司渔民在岸上发现在砣矶岛东南方向，有一艘自西向东行驶的万吨级货轮，从该公司的扇贝养殖区通过，因能见度较差，加上视距较远，看不清该船的船名、颜色和船体形状。因大船航速较快，原告的渔船无力追赶。损害发生后，原告派船查看了受损的养殖区，并立即报告了当地政府和行政主管机关，并由主管机关对原告养殖区的损失情况进行了现场勘查，确认原告损失扇贝和养殖筏架全损130行，半损55行。

　　为了查找加害船，使损失得到赔偿。原告依照货轮到达养殖区的时间、航向、大小等分析该轮的始发港应为天津，并派人去天津港，请港务监督帮助查找发生海事前24小时内驶离天津港的万吨货轮，最终确定了最大嫌疑船为上海华泰海运公司的“春江海”轮。该轮驶离天津港的时间是1996年11月24日1600时，航速约11节，天津港距离南砣矶水道160海里，按照“春江海”的航速，到达事故地点是1996年11月25日0700时，原告据此以上海华泰海运公司为被告向青岛海事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被告赔偿损害养殖物资及成熟扇贝所造成的经济损失人民币9002884.25元，并承担诉讼中的一切费用。

　　被告答辩称：查“春江海”轮1996年11月24日1700时的航海日志，该轮由天津港出航，途经老铁山水道。1996年11月25日1700时船位GPS北纬38°24¢.4、东经121°10¢.9（老铁山水道处）与原告所称砣矶南水道相距30多海里，与原告所称的养殖区受损害毫无关联，恳请驳回原告的不当之诉。

裁判结果

　原告主张受损的养殖区与被告主张的“春江海”轮航行的老铁山水道相差近30海里。“春江海”轮是否是加害船，该轮离开天津后航行的是老铁山水道还是南砣矶水道，是该案请求事实能否成立的关键。

　　分析老铁山水道以西沿岸各主要港口分布情况，考虑航行南砣矶水道的可能性。老铁山水道以西渤海湾沿岸主要港口有秦皇岛、天津、营口。营口港位于辽东半岛西岸北端的大辽河入海处，系一河港，冬季因航道结冰而封港，因此营口港冬季不具备停靠万吨货轮的条件。“春江海”轮是一艘总吨为11042吨的大型货轮，该轮不可能由营口港驶出。秦皇岛港地处渤海湾的西北部，具备停靠万吨货轮的能力和条件，但由秦皇岛出渤海湾海口的大船应沿老铁山水道航行最近。走南砣矶水道距离远，属绕道航行，由秦皇岛港出渤海湾海口绕道南陀矶水道这种航行方法既不利于冬季避风航行，也不是经济航线，如不是执行特殊任务，“春江海”是不可能沿南砣矶岛水道航行的，应当排除。只有天津港出渤海湾海口的船可能航行该水道。这是因为航行南砣矶水道（或长山水道）出渤海湾海口比老铁山水道近（直线航行），是一条经济航道，该水道靠岸近，岛屿多，航行该海区相对风浪小，安全系数大。原告以天津港查找加害船，符合渤海湾沿岸港口出渤海湾海口航行南砣矶水道的实际情况。原告举证“春江海”轮离港时间、航速及到达养殖区时间与发现大货轮到达养殖区时间相同。除此以外，砣矶海军雷达观通站的观测资料证明1996年11月25日唯一一艘商船经过南砣矶水道，其运动要素及行动轨迹是：　　　　　　　　　　　　　　　　　　　
方位　　距离　　时间
287　　 277　　 0442　　　 这些数据经作图证明来船始发港
285　　 199　　 0532　　　 天津，航向119°，航速11.7节，
272　　 090　　 0600　　　 0700时进入原告养殖区 。
216　　 030　　 0630　。
129　　 055　　 0700
126　　 122　　 0730
116　　 191　　 0800
　　原告认为：造成养殖区损害的万吨货轮来自天津。从“春江海”轮离港时间，航速推算到达养殖区的时间，与渔民发现大船进养殖区的时间，海军砣矶雷达观通站发现唯一目标的时间、船位、到绘图证明进入养殖区的时间完全吻合，证明“春江海”轮就是加害船。被告则以“春江海”轮航海日志和长江通信导航局上海分局无线电报的“春江海”轮船位报告，证明“春江海”轮航行的是老铁山水道，两水道相差30多海里，不可能进入原告养殖区。原、被告的举证谁的正确？法院针对原、被告的举证和本案的案情进行了认真的查证认定。

　　根据交通部《老铁山水道航行规定》的要求，凡航行老铁山水道的商船在预计通过老铁山灯塔与北隍城岛灯桩两点联线前八小时应向大连港务监督报告，并报告预计通过老铁山灯塔与北隍城灯桩两点联线的准确时间，这是强制性规定，来往船舶都应遵照执行。依照这个规定，法院从大连港务监督调取了96年11月24日0400时至26日0400时的中外船舶出老铁山水道的申报记录，经查无“春江海”轮的申报记录，证明“春江海”轮没有航经老铁山水道。对这一问题，“春江海”轮船长辩解是初次航行这个航线不知道要向港务监督申报，后又称，这个规定无强制性，不报告也无处罚，因而没报。法院又调取了“春江海”轮航经烟台港务监督成山头交管中心的船舶动态报告日志申报记录，证明“春江海”轮到达成山头交管中心报告线内（船舶动态报告线以成山头灯塔为圆心，半径24海里的圆周线）及时的将船位及船舶情况向成山头交管中心作出报告。说明“春江海”轮船长是知道报告的，老铁山水道必须申报而没有申报，成山头水域无必须申报的要求而申报了，这本身就是对被告主张“春江海”轮航行老铁山水道的否定。

　　为进一步彻底查实“春江海”轮的航行水道，避免出现错误认定，办案人员又登上老铁山海军雷达观通站，调取了96年11月25日0001-0835时自西向东航经老铁山水道船舶的全部目标，其观测目标的运动要素及运动轨迹是：

0001——0835老铁山观通站记录东行目标数据

批号 类型 方位 距离 航向 航速 时间
88 运 251 311 095 015 0001
88 运 237 225 0043
88 运 148 303 0347
88 运 144 368 0420
89 运 255 300 110 014 0007
89 247 233 0044
89 151 274 0348
89 148 377 0447
5 运 257 359 095 009 0033
10 运 258 342 102 012 0213
10 运 231 176 0341
10 运 154 262 0541
10 150 396 0640
11 运 260 388 094 013 0214
11 运 227 149 0342
11 运 160 272 0541
11 147 358 0640
12 拖背 260 449 098 008 0214
13 运 276 464 093 010 0214
13 252 197 0446
13 215 158 0544
13 157 304 0743
13 148 395 0835
17 运 261 449 098 010 0255

　　上述八组目标经作图确定了各目标在观通站测定目标时间上的船位、航向、航速与“春江海”轮航海日志记载的航经老铁山水道0700时的GPS船位对照，7个目标在同一时间最近距离相差10海里。应当确认海军观通站观测的7个目标不是“春江海”轮。第13号目标的船位与被告举证的航行老铁山水道的船位相近，但以观通站第一次观测时间0214、方位276¡，距离46.4海里，作图证明该目标来自秦皇岛港，而不是“春江海”轮的天津港。因此，13号目标也不是“春江海”轮。综上八个目标经绘图证明没有一个目标与被告举证的“春江海”轮航经老铁山水道的船位相符合，证明“春江海”轮1996年11月25日没有航行老铁山水道。这与大连港务监督记录的96年11月25日没有“春江海”轮的申报记录是一致的。这一结论证明“春江海”轮航海日志记载航行老铁山水道的虚假性和不真实性。

　　通过军、地四家雷达观通站的观测资料，一环扣一环的间接证据证明了“春江海”轮没有航行老铁山水道。被告以伪造的虚假航海日志，掩盖其侵权事实，最终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承认了自己的侵权事实，最后在法院的主持下，原、被告双方自愿达成了被告赔偿原告经济损失人民币20万元的调解协议。

案例评析

　这是一起典型的海上交通肇事后逃逸，并伪造证据，掩盖事实真相，逃避责任的海事侵权案件。审理这类案件，一是要认真查找加害船，准确确定真正的被告。二是注重军、地两方观通站雷达观测资料的有效作用，发挥其在海事审判中独特的证据作用。

　　一、认真查找加害船，科学合理的确定被告
　　该案起诉时发案近半年，事故现场及其他可能调取的证据已无法查取。原告养殖区受到损害时，因受能见度不良的影响，在岸上的渔民只能看到有一大船从养殖区自西向东行驶，对船舶的其他特征无从发现，这给本案的审理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原告依据自西向东航行的大货船判断来船的始发港是天津，又以两点间的距离和通常商船的航行速度及到达养殖区的时间，前推驶离天津港的时间，请求行政主管机关帮助查找，最终确定“春江海”轮为加害船，原告这种查找加害船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没有排除其他港口驶出的船舶。法院结合老铁山水道以西渤海湾沿岸的主要港口情况，分析排除了其他港口驶出船舶航行南砣矶水道的可能性。这样首先确定了自西向东驶入原告养殖区的船，只能是来自天津港，排除了其他港的可能性。据此，依据航速确定始发港一定时间范围内的离港船，可以初步确定加害船的范围。

　　二、海军观通站的雷达观测情报记录和港务监督船舶动态申报记录在海事审判中的独特证据作用。船舶发生交通事故，因在海上，事故的地点、船舶间相对位置及发生事故留下的现场、痕迹等将迅速变化消失。因此海上交通事故具有环境特殊、现场难保存、现场勘察难、事故现场取证难等特点。海上交通事故发生时往往只有事故当事人双方，如船舶碰撞案件，或事故当事人一方如船进养殖区纠纷，海上油污纠纷等，很少有第三方证明。因此，肇事方逃离现场、破坏现场、伪造毁坏证据常有发生。如何准确的查询确认肇事方，对案件的公正审理至关重要。海事侵权逃逸案件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的情况下，充分利用海军观通站的观测资料和港务监督的申报记录，结合案件其他证据相互印证，对查找肇事方和案件的其他事实具有很大的帮助作用。

　　港务监督的船舶动态申报是要求船舶航行在港务监督设置的交管中心管理的海域范围内，按照主管部门的要求直接用高频无线电话报告国籍、船籍港、船舶所有人、来自港、航向港、船速、船位等。他所申报的情况直观性强，可以直接证明案件事实，这种申报分强制性和非强制性。海事审判时如需要可直接调取使用。

　　海军观通站提供的情况记录是某个目标的某些要素，它不象地方观通站那样直接确定某船的航行情况，它不能直接证明案件的主要事实，直观性较差，是间接证据。它必须与其他若干间接证据相结合，相互印证、协调一致才能确定某个目标就是某船，从而分析判断出嫌疑船舶。

海军观通站的观测资料具有其独特的全时性、连续性、完整性和客观性、公正性等特点。全时性是指观通站对观测范围内的可识别目标进行全时监控和记录（即24小时全时值班）。连续性是指观通站可识别目标的观测是连续性的。按照一定的时间间隔准确测出跟踪目标的几个方位、距离，由此便可换算出目标的运动要素。完整性是指海军观通站对可识别目标的类型、数量、方位、距离、航向、航速等进行准确测定，并编制批号，虽不知目标是谁，却可看到目标运动全貌，法院可以根据各个目标的运动轨迹，确定与审理的案件是否存在着某种事实上的关系。客观公正性，由于海军观通站是为军事和国防建设服务的，与案件当事人没有任何联系，也不知道该目标的具体名称、船东是谁、更不知道今天观测的目标可能应用于今后的法院的案件审理中。因此说海军观通站的观测资料是客观公正的。本案在审理过程中，充分的参考使用了海军雷达观通站的观测资料和港务监督交管中心的申报记录，对准确的查找加害船、对确定原、被告主张的航行水道、为案件的公正、及时、顺利审结发挥了重要的决定性的作用。

　　本案原告起诉能够证明“春江海”轮就是加害船的证据只有1996年11月25日约0700时原告渔民在岸上发现一艘自西向东航行的大船和这条船航经的时间，并根据推算确认大船“春江海”轮的始发港可能是天津港。为了证明原告发现的是否确实，该轮是否进入养殖区，原告举证了砣矶雷达观测站的观测资料证明了原告主张的成立。即0442至0800时，连续7次不间断跟踪观测96年11月25日南砣矶水道唯一的一艘商船目标是自西向东航行的，经作图证明该目标约0700时进入了原告养殖区，这与渔民在岸上发现这一目标的时间、航向、货轮是一致的。但因海军观测的特点是只观测该目标的时间、方位、距离，不要求申报船名，因此，该目标不能直接证明就是“春江海”轮。因而出现了被告在答辩时，出示的“春江海”轮的航海日志记载的GPS船位航行的是老铁山水道，并非南砣矶水道，依次来否认原告的主张。原告在没有新的证据证明支持自己主张的情况下，很难推翻被告的主张。为了正确确认“春江海”轮航行水道，法院先后调取了大连港务监督和烟台港务监督关于“春江海”轮航行老铁山水道、成山头水域的申报记录。因为是申报记录，船方是事前根据交通部的规定进行的申报，所以申报的内容船方很清楚，港务监督记的也很清楚，一目了然，大连港务监督证明没有“春江海”轮的申报记录，而“春江海”轮航行到烟台港务监督的成山头报告区域，确按照规定报告了自己的船位。证明“春江海”轮是知道申报的。“春江海” 轮航行老铁山水道没有申报，就应该认定“春江海”轮没有航行老铁山水道，但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又登上海军老铁山雷达观通站，调取了海军老铁山雷达观通站1996年11月25日的雷达观测目标资料记录，经绘图对照确定，观通站观测的八个出口目标中无一目标是“春江海”轮的航海日志标注的航经老铁山水道的船位。又一次证明了“春江海”轮没有航行老铁上水道。海军的观通资料和港务监督的申报记录，排除了被告所属的“春江海”轮航经老铁山水道的主张，证明了航海日志记录的是不真实的，是被告为逃避责任伪造的证据。原告的举证证明和砣矶雷达观通站观测目标证明了“春江海”轮航经了原告的扇贝养殖区。因此，被告上海华泰海运公司应当承担原告损失的赔偿责任